正本清源的意思（正本清源再释义）

读《咬文嚼字》2015年12期倪培森先生《为“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”正本清源》，深有同感。诚如倪先生所说，至今还“没有一本辞书作出新的释义”。于是倪先生“正本清源”了。只是略感遗憾，倪先生所清之“源”也有误，特呈请赐教。兹先引录有关文字如下：

该俗谚的本义其实是：个人要加强道德品行的修炼以造福社会，否则会遭到天地的惩罚。它出自佛教典籍《佛说十善业道经》第二十四集。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10月出版的《实用佛学辞典》第80页简介：“《佛说十善业道经》（经名）。……佛为海龙王说一切法无不由心，应修十善，终明广为（笔者按：“为”乃“摄”之误）十善之功德及一切之善法。”该书中有言：“人生为己，天经地义，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。”

倪先生认为该俗谚典出《佛说十善业道经》。为查看此俗谚前后文的语境，我请教了上海佛学院的天消法师。他却非常肯定地说此《道经》并没有什么“人生为己，天经地义，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”的话，随即发来《佛说十善业道经》。全文连标点在内不过2900字，没有倪先生所说的“第二十四集”，也没有这句俗谚，不知倪先生所说“该书中有言：‘人生为己，天经地义，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。’”中的“该书”究竟是指哪部书。我认为替一条主要在民间流行的俗谚找到书证以“清源”，恐怕是比较困难的。倪先生以为“出自佛教典籍《佛说十善业道经》第二十四集”，看来还真是误说了。

其实，“清源”并非“溯源”，未必一定要找到源头，重点当在词义的正解上，即说清此俗谚的正确意思，分析为何会有误读或曲解，才是最主要的。就这条俗谚而言，诚如倪先生所说，其误读或曲解的关键就在“‘人不为己’中的‘为’字”的读音上。所以，把“为”字读对，说清为什么要这么读而不那么读，也可以说是“正本清源”了。

“为”是个多音字，有两个读音。作介词用时读去声，如“为人民服务”的“为”，表示行为的对象。“为己”的“为”表示行为的对象时，“为己”也就是“为自己服务”，如《礼记·礼运》的“力恶其不出于身也，不必为己（有力气的人嫌他偷懒不用，但不必是为自己服务）”。在这个句子里，“为己”的“为”就是读去声的。但是，“为”在作动词用时却是读阳平的，义项之一是“做”，如“事在人为”“为所欲为”的“为”。而“为己”的“为”有时也是作动词用的，如《论语·宪问》“古之学者为己”之“为己”。这个“为”字就是动词“做”义的延伸，“为己”可以释为“修为自己”或“修养自己”。北齐颜之推《颜氏家训·勉学》说是“古之学者为己，以补不足也”，补不足就是“修为自己”；杨伯峻《论语译注》则直接译为“修养自己的学问道德”。

正是因为“为己”的“为”有这两个不同的读音和用法，便形成了两个不同的意思，又因为读阳平作动词的用法比较少见，民间就按通常的介词用法读了去声，于是原先强调提高自身修养的“修为自己”的意思，就变成了提倡自私的“为自己服务”，并因此习非成是地延续了一千多年。这应该是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”历来一直被曲解的主要原因。

如果从这个角度来“正本清源”，那么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”中最关键的“为己”一词，也可认为就是源出《论语·宪问》“古之学者为己”之“为己”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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